在父親八十大壽的這一年，回顧著自己的人生旅程寫下這些文字，既是對過去的回憶，也是對未來不確定的茫然和擔憂。
小時候，和父親一起洗澡是許多人共同的記憶。雖然父母親堅稱有這樣的事，但對我來說，那段記憶早已模糊不清，甚至不存在。真正開始有印象的，是小學時期。那時，父親總是穿著寬鬆的四角內褲，單腳跨在椅凳上。每當我鑽到桌下撿拾掉落的物品時，總會不經意地瞥見他黑色毛髮間垂下的陽具，靜靜地、神秘地藏在寬鬆的內褲縫隙中，深刻在我的腦海中。那時的我，看著自己光溜溜的小雞雞，覺得大人的身體是如此陌生又遙遠——他們的陽具長滿了毛，又大又黑，甚至有些醜陋。
父親出生在沖水馬桶還未普及的年代，因此他習慣蹲在馬桶上，即便是坐式馬桶也是如此。或許是為了通風，他上廁所時很少關門。小時候，每天早上經過廁所時，我總是屏住呼吸，生怕聞到那股味道。然而，隨著青春期的到來，對性的好奇逐漸萌發，每當經過廁所時，我總會忍不住偷偷瞥一眼。在廁所昏暗的光線中，父親蹲在馬桶上，手裡拿著報紙，黑糊糊的陰囊像懸掛在空中的牛鈴，隨著身體的晃動輕輕搖擺。
青春期時身體開始變化，陽具也開始成長，稀疏的陰毛在陰莖底端冒出。那時的我，異想天開地在橡皮筋上綁滿毛線，套在自己的陰莖上，彷彿這樣就能擁有像父親一樣濃密的陰毛。
情色影片中的性工作者雖然帶來了感官上的刺激，卻始終比不上父親陽具在我心中的神秘感；學校朋友間的坦誠相見，也不如父親陽具那般真實；游泳池更衣室裡裸露的男人們，更無法與小時候近距離看見父親陽具的清晰相比。每當夜深人靜，父母親關上房門，想像著父親的陽具像情色畫報上的勃起，情色文學裡火熱的情節；對性似懂非懂的青春期，幻想著自己有個像父親成熟男人的陽具，讓女人嬌嗲嗲求饒。
記得第一次，裹著毛巾的陽具在幻像的性愛中無意的射出精液，那種感覺既陌生又熟悉，像是小時候爬竿摩擦陽具時的暢快，又帶著一種強烈的爆發感。看著手中乳白色黏稠的精液，我意識到自己擁有了像父親一樣的陽具 —— 能夠讓女人懷孕的陽具。
第一次與妻子交合時，陽具從毛髮叢中昂首挺立，像情色影片中那樣沒入她的身體。我們前後擁抱，進進出出，妻子輕聲低吟，閉眼承受。夫妻間的性愛不僅是身體的交融，更是情感的連結。在那一刻，我感覺自己像父親一樣，擁有了讓妻子幸福的陽具。
升格為父親的過程，彷彿一場夢境，從無到有，小生命在妻子的汗水和嘶喊中誕生。父親的陽具在幾十年前，也曾像這樣昂首挺立，與母親一次又一次地纏綿，賦予了我們兄弟姊妹生命。而如今，我與妻子水乳交融，創造出一個又一個愛的結晶。祖父的陽具創造了父親，父親的陽具創造了我，而我的陽具創造出我自己的孩子。一代又一代，生命的延續如此奇妙。每當我抱著那些擁有我一半基因的孩子們，我深深感受到，自己擁有一個像父親一樣能夠繁衍後代的陽具。
多年後，偶然間，我看見了光著身子準備沖涼的父親。年近古稀的他，身體依然硬朗，但陽具卻像他的皮膚一樣失去了彈性。周圍稀疏的黑灰白相間的陰毛，比記憶中還要小的睪丸，垂在長長鬆垮的暗褐色陰囊內，隨著他的步伐左右晃動。在父親消瘦矮小的身影下，這一切與我小時候的記憶截然不同。站在父親和孩子之間，我成熟的陽具彷彿在告訴父親，現在的我已經成為這個家的供應者和守護者。然而，心中卻湧起一股深深的震撼與不捨——父親的陽具，和父親一樣，都老了。
回憶起自己的成長歷程，我在家裡對性的問題始終保持開放態度。我希望孩子的性知識不再像我小時候那樣，來自於情色書刊或朋友間的傳聞。每當孩子在洗澡間內好奇地指指點點陽具的問題時，總會想起小時候偷窺父親陽具的情景。如今，我的陽具已經成為孩子眼中「父親的陽具」。
時光荏苒，陽具和身體一樣，默默地工作著。孩子們長大了不再跟我們一起洗澡，忙碌的日子裡，也很少注意到身體的變化，直到在澡堂第一次看見青春期孩子的裸體。壯碩的陽具，瀧澤飽滿的睪丸包裹在深厚的陰囊內，又黑又濃密的陰毛散發著強烈的陽剛氣息。反觀自己，稀疏散佈夾雜著白色的陰毛，下腹的脂肪讓陽具縮得短小，鬆垮的陰囊夾在肥胖的大腿間。那一瞬間，時光彷彿錯亂，我的陽具竟與老年父親的陽具如此相似。
小時候，父親的陽具暗示著我，長大後男人的身體會是什麼樣子。青春時期，透過自己陽具的變化，意識到自己正在「轉大人」。而在夫妻交合間，我感受到自己在擴展家庭、延續後代。結紮後，我的陽具像父親的一樣，不再需要承擔傳宗接代的任務。近年來，更年期的症狀悄然出現，我不禁猜想，父親在我這個年齡時，是否也有過同樣的感受？父親老年陽具的樣子，讓我感到惶恐與茫然。
如今，我穿著四角內褲，單腳跨放在椅子上，試圖想像父親當年的情景；脫下褲子蹲下身子，回憶著父親懸空搖晃的下體。想到孩子越來越成熟的陽具，既為他的成長感到欣慰，也為自己越來越吃力的勃起、越來越無力的射精、越來越稀疏和發白的毛髮感到深深的無奈。像父親的陽具一樣，我的陽具也已經過了它的黃金年代。父親的陽具一代傳一代，而幾年後，孩子的陽具也會成為他孩子眼中「父親的陽具」，就像我和他的爺爺一樣。
生命的循環如此奇妙，陽具不僅承載著記憶、情感與責任，更是時間的見證。從我的祖先，父親到我，再到我的孩子，一代又一代，延續著家族的脈絡。回想著自已青春期的點點滴滴，對比孩子那年輕男人陽具的模樣，鮮明的對照著我陽具的老態。翻出父母親偷拍我嬰兒時裸露下體的照片，看著我現在的樣子，人生真是個奇妙又令人驚恐的旅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