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年感傷

Edition Two:

到了這個年紀,已經能深刻的感受到時光一去不復返。小時候無憂的日子,讀書時日夜顛倒的日子,約會時甜蜜的日子,結婚生子後忙碌的日子,就這樣的轉眼間已經是過去。記憶裡的那些時光似乎遙遠,卻又彷彿昨日歷歷在目。

當爺爺和奶奶過逝時,那時還是高中生,初生之犢無法感受到喪失親友的痛,也沒有什麼難過。豪氣的認為,人早晚都是會死,沒有什麼好難過的。尤其在那年代,能活到花甲都已經是很老了,更別說能有福氣的活到古稀以上。唯一覺得遺憾的就是奶奶過逝的那天早上,還想說去學校前過去看看她。只是心情一轉,懶惰從學校的路上繞過去,就永遠失去了這個機會。

孩子們出生後自己成為了父親,在一個四代同堂的家庭裡,有著外公和外婆的我,感受不到時光的流逝。在這個晚婚的年代,多少孩子有機會認識他們的曾祖父和曾祖母?健朗的外公和外婆,讓我看到到活到耄齡也是可以過得很快樂。時光似乎就停留在那幸福的時刻。

過去的十五年間,不惑和知命年間的堂哥,堂姊和朋友們因病相繼過逝。死亡並不是年老後才發生的,它總是無時無刻的發生在我們的四周。生老病死雖是人之常情,聽到消息時還是感慨著人生的無常,惆悵間回想過去和他們的生活點滴,印象竟然是如此的屈指可數,看著照片還是想不出當時的情景。他們的人生停留在我的記憶裡,而我卻在人生裡一點一點地忘記他們。

最近的十年間,就在忙碌的生活中,孩子們的曾祖父和曾祖母也相繼過逝,沒有他們的那一輩,父母親被推入了最年長的一輩。而我成為三明治的世代,成了以前父母親的那一輩。再也沒有爺爺,奶奶,外公和外婆,我真實的感受時光的流逝,自己的成長和衰老。看看即將耄耋之年的父親,這一兩年老得非常明顯。看看孩子們,一隻手數得出來的數字,他們也將離家獨立生活,一去不再回頭,就像我當初離家為自己的生活和未來奮鬥。想不到在人生的路程中,父母親和孩子一起居住的緣分竟是如此的短暫。

計畫著退休和老年的未來,卻也可能在下一刻毫無預警地離開。獨自地來到這個世界,也將是一個人孤獨地離開。時間滴答滴答穩步前進,不曾留戀也不曾遲疑。只能無助地在生命的洪流中隨波逐流,感傷年華的流逝,歲月的無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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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年男人

Edition Two:

無論是使用哪一種年齡的定義方式,Merriam-Webster,The Collins 或牛津英語辭典,世界衛生組織,美國人口普查,台灣衛生福利部,甚至十大傑出青年,毫無疑問 的四十五歲以上就是中年。

還能清楚的回想起第一個孩子出生的那一幕,似乎才剛咿呀學語,蹣跚學步的小嬰兒,不可思議的就要高中畢業了。從十幾年忙碌的,一成不變的家庭和工作生活節奏中被驚醒,怎麼就這樣的被定義為中年人。 我真的是到了那個年齡嗎?

在問卷調查的年齡層停頓許久。不是應該有 45 ~ 54 歲,55 ~ 64 歲和 65 歲以上?可是它們通通都被歸類為 45 歲以上。原來這一類群的人都是一樣的族群。在這年紀知道衰老不是發生在老年時期,一個人的年齡也不是由每年生日蛋糕上的蠟燭得知,它是從生活裡一點一點地被發現。

拿起報章雜誌,這字怎麼那麼的不清楚。

傻傻的站在廚房,好像是要來拿什麼東西?

幾星期前受傷的疤痕,復原之後竟是如此的醜陋。

追著眼看要離開的公車,氣喘如牛不記得自己的體力有這麼糟糕。

工作一忙忘了理髮和刮鬍子,猛然發現竟然有那麼多的白髮和白鬍子。

站在健身房深蹲架前,鏡子裡竟然有一個禿頭男子背對著我,穿著和我一樣的衣服。

洗澡時看到牆上雄偉陽具的影子,一個驚喜地低下頭來。原來影子只是自己的手,而陽具被凸出的肚子擋著,根本看不到。

看著孩子邁入青春期的成長,感到生命的生生不息,卻也對自己身體的凋零而感到焦慮和不安。小時後仰望著外出工作的父親,日夜不辭辛勞的照顧著全家,總覺得他就是一個萬事通的超人。總以為生命掌握於我自己,可是對於日漸衰老的身體卻束手無策。不知道曾經經歷中年的父親,是否也和我現在一樣有著中年的惶恐和茫然。這無法阻止的衰老是讓人無此的不知所措,失落的感受著,身不由己的殘酷面對著。現在開始感受到,為什麼很多人在中年時,會有很大的變化。人到中年想逃避什麼?人到中年想追求什麼?人到中年不想面對什麼?這就是所謂的中年危機和焦慮嗎?

除了家庭和工作,我為什麼在這裡,能做什麼?不是很多人能在這個年紀丟下一切,生活,房貸,孩子教育,退休金等都還重重的壓在肩上。小時候時常常被問,「長大後你要做什麼?」 一直對電腦很有興趣,也感恩現在的工作。現在這個年齡卻很少被問,「下半輩子要做什麽?」 職業生涯到這年紀差不多過了一半,前半段的工作無非就是為了家庭,數數再十年最小的孩子也將離巢。另一方面,現在的工作即使不斷的充實自己,也不可能還能再用二十年。儘管法律不允許年齡歧視,長江後浪推前浪,任何公司都寧可雇用較便宜,沒有家累,可以無止境工作的年輕人。我想未來後半段的工作,應該是為未來的老年生活做準備。坐了二十多年的辦公室,下半輩子想想做些勞力工作,辦公室已經待累了,也許該動動筋骨了。

同世代的親朋好友從十幾年前就開始凋零,死亡似乎還不是心裡所擔憂的。回想二十幾年前的心臟手術,十幾年前車禍的瞬間,兩三次因心律不整而進出急診室。我害怕死亡嗎?想想全身麻醉前還記得跟手術團隊開玩笑,說聲謝謝。急診室裡看著醫師的強心針筒,往心臟直接插入時還可以輕鬆說笑,「我感覺到心跳慢下來了。」

高中時,看著左右的同學,心想,「如果中國打過來,一整班就是這樣送上戰場,和同學們死在一起了。」大學時,曾有一次因冷熱溫差太大而昏厥,人的開關一關和電腦一樣,整個人眼前一黑什麼也不知道。我相信當人死的時後就是這樣,沒有什麼死後的世界。現在的我擔心死亡嗎?說實在的,還是無法給自己答案。

閉上眼睛靜靜的感覺四周,身體的衰老比死亡還更另人惶恐。想想這些年來身體的衰退;有點退化的關節,有點縮水的身高,和有點老花的眼睛。現在可以了解到我不是這個身體的主人,而是這個身體的奴隸,沒有人可以改變身體緩緩老化的宿命。

每一件事情都不是單方面的,身體的衰老雖然惶恐,但經由規律的運動卻又感受到身體的活力。這兩方面似乎是矛盾的 ─ 中年的身體不也是處在矛盾之中?一方面感受到退化,另一方面運動卻又讓我訝異現在的身體竟還有如此潛力。先天性的疾病讓我無法做激烈活動,從小就知道懂得學習和身體和平相處,感覺身體想告訴我的事。老化的衰退是無法改變的,但就是這個改變讓我想要了解更多,從而理解到衰老實際上是一件榮幸的事。短短的百年前,有多少人有機會活過五十歲,體驗變老的過程?

  • 總是忘東忘西? 輕鬆點,重要的事自然會再想起來。
  • 步伐變慢?慢慢的走,您會發現以前沒有注意到的事物。
  • 頭髮越來越稀疏?洗頭變得簡單,不用擔心頭皮屑的問題。
  • 視力越來越模糊?眼睛在抗議躲在電腦螢幕後的您,也該多休息一下。
  • 聽力不清?沒想到耳根終於可以清靜些。
  • 腰酸背痛?這是您的身體在提醒,該做些運動。
  • 性能力衰退?您驕傲的分身在暗示著,性不是只有在兩腿之間。

應該沒有人想要特別慶祝這個年輕卻已經不再年輕,倚老賣老卻還不夠資格的年齡。尤其是從此開始,每年的生日祝福不外是身體健康,長命百歲。日子忙進忙出周而復始,每一個今天都像是昨天一樣的平常不過。生理上的老化固然令人好奇和擔憂,但是它卻讓我對未來有更強烈的迫切感。雖然不知道答案但感覺上又似乎清楚了些,做每一件事比以前更專注,也不再急躁的完成,脾氣也比年輕時溫和。雖然不再年輕,卻讓我更想要感受生活的活力。在未來的日子裡,越來越想要認真的感受生命的每一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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